《财经》记者王丽娜/文李恩树/编辑
一个秋雨潇潇的周五傍晚,李奇快步走进北京北三环的一家素食餐厅。他是当晚活动的组织者。
陆续来了15人,在自助餐厅用餐后到包间落座,李奇扫了一圈,又有几位新面孔加入。像看到老朋友一样,他的开场白简单直接,“聊吧,大家分享自己不高兴的事儿和高兴的事儿,我难受的时候,一点点高兴就像早晨的一道光。”
46岁的李奇,人生中的21年与双相情感障碍一起度过。这两年渐趋平稳,他组织了上百次郁友(抑郁症病友)AA制聚餐,吃饭闲谈、轮流发言是例行内容,该次主题是直面艰难的人生。
李奇曾自残、自杀多次,但最终在家人的陪伴和理解下找到了生活的“心气儿”。
抑郁症作为高患病率的慢性疾病,困扰了很多人的精神和身体健康。对于抑郁症,患者和医生痛恨那种“心灵感冒”的说辞,抑郁症的折磨使一些患者生活全面受损,甚至走上自杀的“解脱”道路。
他们有类似的疾病症状,但痛苦又各自不同,人人都觉得自己最孤单痛苦,但也有不少人在艰难地同抑郁症抗争。问题是,他们该如何才能走出抑郁?
说出你的故事在李奇组织的“直面艰难人生”的郁友活动中,按以往惯例,每人都要轮流发言“说出自己的故事”。
一位年轻男子先发言。他在一家不错的单位上班,几天前递交辞呈,说自己压力太大,出现焦虑、失眠、疲惫等状态,自觉和同事们差距很大无法交流,继续上班太费力,但又在纠结。
“纠结点是什么,挣钱多少吗?”穿橙色外套的女孩插话发问。
“我看有文章说,应该坚持……”年轻男子回应。
“你需要解决你的问题,不是相信心灵鸡汤,心灵鸡汤不给勺子,你怎么喝?”橙色女孩语速飞快。
橙色女孩身旁是90后姑娘小米,说话时习惯低头。
她说,“我想做很多事情但做不了,想看书练字画画,想成为积极乐观的人,但又在想我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,还是我必须要成为什么样的人?脑子很乱,不明白生活有什么意义……”小米搜寻着合适的词语,说着说着哭了起来。
小米在初中时被确诊为抑郁症,这两年反复发作,今年已住院治疗三次。
聚会的人七嘴八舌地相劝。李奇说,郁友在康复的道路上都会经历这些,经过挑战后,总会高兴起来。
“我也相信明天肯定不一样,不管是更好还是更坏。”小米回应。
紧接着,穿橙色外套的女孩,讲起自己的“传奇”经历。她在毕业后被骗入传销组织,“遭受了除性侵外的各种身体折磨”,被解救后内心有种羞耻感、羞愧感,看到朋友圈同学都过得比她好,一气之下砸坏手机,不再与外界联系,家人强行将其送医。接受三个月的治疗后,她开始工作、恢复交友、参加郁友活动。
在座的郁友中,有幼儿园老师、保险业务员、五星级酒店的厨师、退休人员、科研院所的职工等,他们都有类似的疾病症状,又各自拥有完全不同的痛苦,有人是产后出现抑郁,有人是学业、工作或情感受挫后抑郁,有的讲不清楚起因就抑郁了。